风有刀

尽量不废话

香炉灰

程美心 x 范湘儿 

无差



她们两年纪是相仿的,小时候见过几面,成婚前见过的次数比程凤台和范湘儿还多。

 

有一次去,正好撞上是范湘儿裹脚的日子,十三岁的范湘儿咬牙咬得嘴上全是血,也没憋住那两个眼泪泡,后来终是哭叫出来,一声声听着就死疼,叫唤得程美心被吓愣在门口,不敢进去。又从门缝往里面看了好几眼。

 

程家是洋派作风,几个孩子从小都找了洋老师卷着舌头学洋文,洋派作风包围下的程美心,当然是不用裹脚的。连想都不要的想。再过几年,和范湘儿定了婚约的程家小儿子程凤台,还要到海外留洋去。

 

程美心听着里头的呜咽,踮着脚,重心从左换到右,从右换回左,模仿着从舞会上看来的舞步,打心底里嫌弃,晃出一身冷汗,又吓得有点腿肚子打抖。

 

后来进去,范湘儿坐在床上,腿上盖着一条薄被。程美心有意地带着些轻快走进来,步子踮得跟跳舞一样。范湘儿羡慕地看着她,可直到程美心回上海,都没有听到她说什么抗拒叛逆的话。

 

那次见面时,范湘儿身量已抽长,胸前苏绣缎料微鼓,关外豪放的吃食哺养了她的发育,皮肤已经有了女人的柔软,上海来的程美心依旧纤丽,眼睛大得还是有点像伶仃丫头,学着姆妈装出一副香水味的成熟女人做派。

 

来之前,程美心照家里的话,给范湘儿挑礼物,拎着对关外的印象挑了个小巧的青瓷香炉。家里早已用上香水。挑这个带了些小女孩隐晦的挤兑取笑意味。

 

但她可没苛待范湘儿。那青瓷香炉是明代物件,不便宜,说雅致也是雅致的,在古董行里也稀罕得紧。配得上她这一张淑贤温良脸,有了关外美人称号的弟妹。再说了,关外风沙大,气候干,用香炉也正合适。

 

从小就长在上海,上海临江临海,没缺过水也没怎么冷过。就这么被水煨着,又把自己要求要长得女人心思如水般婉转的程美心,带着家里头宠出来的挑剔,在关外被吹傻了一回,冻到手指红肿疼痒了一回,就娇娇地对关外生了嫌厌。

 

程美心回去之后,给程凤台当故事似的讲范湘儿裹脚的事。她没怎么看,又为了说得有趣,说得难免有添减。听得程凤台大呼小叫在家里跑,闹着绝对不要娶这种愚昧的乡下女人。

 

程美心笑着逗他:这可由不得你!程凤台越是脸皱成一团难以接受,她就越是得意。像只翘起尾巴的孔雀。她拿家中花瓶插的孔雀尾羽去逗程凤台,一下一下撩他脸:这种事,她家哪由得她说了算。又哪轮到侬个小册老说了算。她怕是已经死心塌地把心系你身上了。人家这叫忠贞啊。

 

两人的阿奶走进客厅,程美心看一眼,乖巧地把孔雀羽收回花瓶里。换了个语调:好不啦?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传统大家闺秀,现在难得见到的贤良淑德。

 

再见面,又是一年。范湘儿依旧没习惯裹足的痛,走路蹒跚不稳,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。她们也上不了街了。程美心嘴上客气,说心疼她,佯骂她家中其他女眷思想封建,像个捂着的棺材,臭死了。

 

范湘儿听了她的埋怨,却皱眉说,姐姐,女儿家是要裹脚的,我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,姐姐想法与我们不同,我们还是聊些别的吧。

 

程美心动了心安慰却讨了个没取,面上没表现,心理已经嫌弃,悄鄙夷地取笑起来。

 

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,只能留在程美心心中兜兜转转地暗笑,比如说——这种想法做派,怕是阿弟留洋完回来,就不愿与你结婚了。

 

再再过两年,范湘儿在生意场名声渐起。年纪上虽未及桃李,是半个女娃娃,但作为范家堡主家的长女,在生意场上已有点叱咤风云的意味,不输男人。

 

程美心还笑程凤台,人家可厉害了,比你有本事得多,侬伐要讲侬勿想娶伊,说不定人家就根本不想嫁呢。

 

程凤台正躺沙发上看着莎士比亚,非常认同她的想法,于是趁此便抛下个解除婚约的说辞,溜出国上学去了。上海再怎么时髦也留不住他,他觉得不够。

 

气的程父连拍几封电报去骂这混小子。程美心去舞会上与人说起这事,都说自己看得真准,早就看清这件事里头都是债。上海的太太小姐听了,都点头,无不赞叹认同。

 

但有件事,程美心倒是猜错了。

 

范湘儿不但没有嫌弃还什么都不会的程凤台,反而听到被退婚的消息称,她与程凤台自幼定下婚约,程凤台不要她,那她只能自梳不嫁。

 

隔着遥远的十万八千里的黄埔江边,听到这种话,程美心幽幽叹气,没多可怜对方,但难免有些同为女子身世的兔死狐悲感。都这个样了还抱着那保守老派的想法,程凤台与她更是没话说了。这真的是配不上,没得强求。

 

取消婚约后,因为尴尬,她们就没有再见了。也有三四年吧。程美心不用再跑到又干又旱的关外去,不用再为着这个未来的亲戚关系去打交道。三四年,小时候是个子长了,衣服鞋子都要新买通通换过,珠宝也可以买新的,社交场合上崭露头角,唱片与追求者都变几轮。但是有时候的三四年,也可以让世事沧海桑田变一遭。

 

三四年后的程美心收到了一个对她非常高的评价,高出了她以往的所有过去。一个她心动过的男人冷笑一声,对她扔下句,夫人真是杀伐果决。然后挥氅愤愤就走,一副被她伤透了的样子,绝不再回头。异母妹妹,那个从小就冷心石肠的自私鬼对她歇斯底里地大叫,亲一些的弟弟程凤台抱着妹妹,他疼爱,长的像朵花娇,在程公馆一点风都没吹过,正儿八经做着程家三小姐的妹妹。对她又是哭,又是吼,说她是魔鬼。

 

魔鬼。好一个西洋文化的词汇。

 

程美心仰着下巴,高跟鞋在程公关门前扣得哒哒作响,收下了这句杀伐果决。

 

对,她做了夫人,想来她还不如童年时认识的那个假姐妹。她看着曹贵修,百只蚂蚁从印度丝绣的袖口钻进爬上心口,蝎蛇毒虫围攻啃咬着心头肉。她吸一口气,拎着嘴角,徐徐展开一个微笑。

 

后来范湘儿带着那份救命嫁妆嫁到程家来的时候,也带了那只香炉。程美心小时候送她那只,明代物件,青灰釉色,堆雕祥云纹,温温婉婉,和和气气,也给这个程公馆终于带来了平静。保住了这块地方的历史进程走得慢些。

 

冬天的时候,程美心从司令宅回来,与这位新晋的程二奶奶在花园喝茶。那年上海冬天特别暖,桌上摆着些中式、西洋的点心吃食,燃着香料的小巧香炉青烟萦绕,花园中的梧桐树有一半的叶子没落完仍挂着青,祁门香在热气中泡出软软的红,有种珍贵的恬静。

 

程美心看着那个香炉,哎呀一声,这是不是……我怎么瞧着这有些眼熟啊。程美心笑弯眼打量这香炉,声里全是快活。好像她们中间没有过那尴尬的三四年,一直都是亲密无间的闺中姐妹。对面垂眼吹着茶末的温婉女人说,对呀,是那个。

 

这个香炉还是姐姐送我的。范湘儿抬眼看看桌上的青瓷香炉,对程美心展开沉静的笑。

 

我这香炉这几年一直在用,也用了好些年了,姐姐送的礼物是真的好物件,经得住时间。

 

程美心想,她还是有怨的。这太合理不过了,换做谁经历了这些会对程家对程凤台不怨呢?怨就怨呗,这刺可不能留在程家。于是程美心接别的话说,这香的味道我闻着也有点熟,以前好像闻过,是不是我们以前一块上哪挑的?

 

你送这个香炉给我的时候还带了些熏香来,你忘啦?范湘儿放下茶盏笑着回她:说是加了苏合香,有安神的效果。我当时裹了脚疼睡不好,就试了试,果真有用。后来香料用完了,我还写了信给姐姐想问那配方,但那信估计寄丢了。我就自己找人照着配了,勉强还原了个八分似。不就是现在这个。

 

程美心装作恍然大悟地点头。瞧这话,又转回去了。

 

说是暖冬,只不过是个障眼法的假象,当天晚上上海就下了场鹅毛大雪,像是欢迎这个关外来的女主人入驻此地,免她思乡。这可是顶罕见的一件事,上海是很少下雪的,程家现在仅剩的这代人在这片土地住了二十多年,遇到过下雪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。

 

程美心第一次看见雪纷飞也是在范湘儿关外家中,天冷,屋内反倒暖融融,范湘儿把程美心送来的香炉香料翻出来点了,香也成了暖香,成了女孩子们私密调笑的话。

 

屋里头烧着炕,但程美心还觉得是冷的,裹在貂皮和狐狸毛里都觉得手脚几乎要动不了,真冷呀,连窗户都白了,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冰花霜,一条条冰棱水晶似的挂着,风都是黑色的。程美心搓搓手,打了个大喷嚏,鼻子都红了。这可把范湘儿惊到,揭开被子拍拍旁边的地说,快上来!

 

侬讲啥?程美心愣住了,上海话都溜出了嘴巴。

 

范湘儿怕把她给冻出毛病,侧身伸直手去勾炕边椅子上坐的程美心。我们这地方不比你们那南边,这时候河里都冻上了。

 

你去过上海呀?程美心问。

 

去过啊。跟我爹去看他做生意,那时候还不认识你。范湘儿捏捏程美心的手,拿她更暖、更软的手给程美心捂上。

 

程美心坐在炕上不是很习惯,有点新奇。她皱皱鼻子,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,略微腐臭的味道。很淡,床上被子又用香料熏过,床边摆了两三个香囊,桌上香炉轻烟萦绕,厚重的香味一下就把这腐臭味盖过去了,仔细闻反而是闻不到的。想来应该是范湘儿那双被弯着骨头裹起的脚发出的味道。

 

想到这,程美心在那暖被下有点怕碰到她,怕给她碰坏了,碰疼了,碰烂了。女孩子呀女孩子,女孩子生下来就是做水的命,姆妈在刚病了的那会抱着她,像水一样流,要是苦了就只能受。女人啊,连聪明都是不够的,要是不够决绝,那就是苦在这身骨头上。

 

这时她又开始想到,自家弟弟愈加与父亲相似的脸。

 

裹在一床被子里,程美心反而有些拘谨起来,破天荒有了收敛腹诽心思的念头。手脚暖烘烘的,被鼻水堵着的鼻子也像逐渐融化,像小溪解冻一样通畅。那会她是真的有点对范湘儿这脚心疼了。第一次有了友好的亲密感,比她那说话吐字不成句的亲妹妹要更真实。看外面天寒地冻,关外十二月的雪把上海远远隔绝。

 

举家迁到北平之后,她们便住到去一块,程美心叫范湘儿一块去参加舞会派对,都被范湘儿以不可置否、如临大敌的态度推却。程美心劝她,我阿弟不会在意的。你要是能寻到快活,他更开心呢。

 

范湘儿听她这过于肆意的话听得直皱眉。什么叫寻快活呀,你别乱说。我这都成亲的人了,怎么好出去抛头露面?怕不是要叫人笑死,笑你们程家一点规矩都没有。

 

程美心伸出去拉她的手停住,这都是什么话啊?怎么这年头还有人活这么糊涂死板。程美心几乎要翻出白眼。劝不下,觉实在无趣又无语,最后敷衍说那算了吧,今晚让厨房不用做我饭了。扭头便走。咔哒咔哒,纤细鞋跟磕在王府新铺的花瓷地砖上,一串响就轻快走外头去了。

 

程美心走后,范湘儿摇头叹气,让春杏把自己搀到厨房。今晚程凤台可能会回来,厨房那边要先备上汤,还有程家老厨子年纪大了,行动不便留在了上海,来北平后新请的厨子不会包上海馄饨,程凤台要吃的夜宵还得看着他指挥着他包。边走范湘儿边忍不住叹气道,唉,那种衣服。

 

春杏在旁边伶俐地接上嘴:大姑奶奶也真是的,成天穿的那个衣服料子又少又薄,半个身子都要露出去给人看了,都不知道在……

 

范湘儿皱眉喝止她:你胡说什么?大姑奶奶的事是你应该多嘴的吗?

 

春杏听了低着头,不敢再出声。范湘儿说完还是忍不住自己叹了气,感到无比疲惫与头疼。同程美心看不惯范湘儿的过于保守样,范湘儿其实也是看不惯程美心的做派。这一天天的,成过亲的,还像只花蝴蝶似的到处飞,还专往男男女女堆一块的地方扑。她是不在意听别人是怎么讲了,嘴都长在别人身上。

 

北平城里有一位贾先生,原先也是住在上海的,家里头做纺织生意。程家被范湘儿带来的嫁妆拉起后,做的第一单便是与贾家合作的布料单子。两家算是老熟人了。贾家比程家还要早半年迁到了北平,因这贾家当家贾青的二姨太是北平人。


对程美心来说,这贾家的老爷不重要,关键的是他那群姨太太。

 

这贾青共有七个姨太太,莺莺燕燕叽叽喳喳一群,喜热闹,贾家家财万贯,那群姨太太便最爱办起社交舞会,上海女子都是时髦的,也管这叫派对。早在上海时,程美心就与几位熟得很,现在在北平这人生地不熟的可找到了去处。要不然程美心怕是得要疯了。

 

自程家搬到北平来后,像搬入了什么巨大的困局。在上海时还好些,上海交通发达便利,于是什么都有,什么都要经过他们那。精致,新奇,巧妙的。你不用站在原处等,你的注意力可以永不停歇地转,每个人都能寻到自己的快活。

 

等,等,等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一切就成了个等字。等程家跨过这道坎,等一个合适她要挑选的人,等机会等把司令夫人的名头把住,等曹万钧忙完了来找她。

 

来到北平之后,去处变少,闲在家中莫名其妙就等起来。她和范湘儿面面相觑,范湘儿也在等,程凤台总也不回来的,不是忙生意,就是和范湘儿那个弟弟不知道到哪去寻乐,反正总有借口不回来的。对程凤台来说,他对这个家就是责任,责任就是富裕、安全,于是他心安理得,心安理得去找他自己的“梦想”。范湘儿对此一概接受,安安静静地等他,好像在说她们生来就要等一样。

 

程美心喊她出门去她也不去。她们以前曾出去过,那时候她们都还有很多选择,一切致命的规矩都还没有降到她们身上来。一起去街上,去酒楼,去首饰铺胭脂铺绸缎布庄,去骑马踏青,跑过,跳过。不像现在的范湘儿就肯踩着她那双脚,在这个家慢慢地走,慢慢地等。

 

就这么慢慢地让程美心看出了寒颤。她姆妈就是死在了这个等上,从小她就警惕这个。在有得选的时候,她程美心都是毫不留恋抛下要有此征兆的东西。

 

但现在还是兜转回来。她无聊得要发疯,等是永无止境,永远看不到头的,于是她出去寻乐,去打牌,去购物,去跳舞,偶尔还有骑马与打猎。但范湘儿几乎不踏出家门。同等的无聊,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。要再等,她们两个就得在这屋子里这么长长久久地见。

 

程美心中午的时候出去,照例去贾家,今天跟贾家几个姨太还有别的小姐约的牌局。她是熟客,也不用贾家佣人引,自己就往熟悉的路上走,贾家佣人见到她都恭敬地道声招呼,见怪不怪了。

 

贾家是西式楼院,和程家在上海的公馆略有相似。有时走在这里,也让程美心像仍身处上海。往会客厅走,会先路过书房,走到书房门口,程美心要踏出的下一步倏然收了回来。

 

书房内,沙发上两个人影交叠,刚匆匆无意一撇,程美心也看清了那一个人伏在另一个人身上,一个穿着月白旗袍,一个穿着绛红亮丝洋裙。这天大亮门不关紧的,胆大到要上天了。

 

人她也认出来了。那贾二姨太的手,指甲圆润,像贝壳样的光泽,下面坠了一条宝石手链,在窗帘没完全拉紧的昏暗房中忽闪着。手指灵活地解开六姨太粤绣白梅图样的旗袍盘扣,细白的手柔若无骨似地往里伸了。

 

贾六姨太的手则抚着身下女人的发,下俯贴过身,红唇贴上红唇,舌齿碰上舌齿,那手也隔着贴身剪裁的薄绸裙揉。两人就这么整个缠到一块去。

 

程美心驻在门口,皱眉暗骂了声,真是脏了眼睛。随即马上扭头往贾家会客厅去,离开这乱七八糟的地方。

 

贾家会客厅有两个,程美心往她们一群人打牌常用那个去,还没去到门口就觉出不对,里头没声,平时都是早早就热闹起来,哪怕只有两个人。现在这静悄悄的,估计是今天挪到了另一个厅去,有些心神不宁的程美心转身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走。

 

那会客厅里却是有人正在交谈,一句话就把程美心钉在了原地。一个她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,粗声粗气:我肯定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回来,烦都烦气我了。整天净给我整一堆破事!

 

程美心站在原地,指甲剜进手心,觉得自己根本不在乎。她用了几下呼吸的时间,决定不走过去,就这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离开。

 

房里贾青的声音说:呵,司令这也是……

 

这牌是没心情再打了。

 

她受了气,往回走,步子急得像跺。越想越是伤心,越伤心便越是想。女人,大多用处似乎是充当门面,程凤台不懂她,曹万钧不懂她,曹贵修不懂她,自家阿妹也不个能听得懂话的。

 

回到去的时候,程二奶奶正在那张红木铺软缎的塌子上打盹。案头放的青瓷祥纹小香炉正袅袅萦绕散烟,厅里安安静静,外头蝉声扯着叫唤。像是在天上。

 

她看着那睡梦恬静的脸,鬼使神差地伸了手,自己也说不清自己要做什么地往范湘儿那伸。她应当是杀伐果决的,所有人都拿这事来说她。忽一阵风吹来,从应着那春意盎然卷起的门帘吹进,旁案上的香炉的轻烟打着卷,蹭了上来。

 

她伸向范湘儿的手停住了。

 

范湘儿的眼睛没有睁开,但程美心仿佛看到她已经睁开眼,皱眉说,姐姐这是在干什么?

 

那缕烟从香炉上烧出,缠缠绕绕,一缕一缕,像她们女人的命运,往程美心的脸上蹭啊蹭啊,那香味贴在她涂得朱红的唇上。

 

她闻着那香,觉得自己忽然年轻,回到了那十七岁的时候。

 
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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